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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们猛地从原地弹起,不管不顾的朝著魂灯殿的方向衝去。
    心口那股莫名的恐慌越来越浓,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,他们不敢想原因,只知道必须立刻赶到魂灯殿,那里有他们最在意的人的气息。
    “砰——!”
    魂灯殿沉重的殿门被萧星尘用力推开,撞在两侧墙壁上。
    殿內光线昏暗,瀰漫著淡淡的香火和一种陈旧的空寂感。
    映入眼帘的,是层层叠叠、密密麻麻的魂灯架子。
    从上至下,绝大部分魂灯都是熄灭的。
    从玄天宗建宗老祖,到云见月的父亲,每一任宗主的魂灯的灯芯早已成灰,透著亘古的死寂。
    他们的目光慌乱地扫过那孤零零地燃烧著的六盏魂灯。
    五盏属於他们自己的,莹白的光跳动著,微弱却安稳。
    另一盏是青璃的。
    云见月说过,青璃入了玄天宗,就是自家人,该有一盏属於她的魂灯。
    最终,五人的目光齐齐地定格在了最中间那盏,本该最亮的属於云见月的魂灯上。
    此刻,它灭了。
    漆黑的灯芯上还冒著一缕极淡的青烟,繚绕著,飘散著,证明著它熄灭得並不久。
    孩子们的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到极致,仿佛有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了他们的心口上。
    痛!
    无法呼吸的剧痛!
    萧星尘只觉得天旋地转,脚步一个踉蹌,几乎站立不稳。
    鹿闻声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气,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,撞在门框上。
    郁仙身子一软,直接跌坐在地,双眼失焦地望著那漆黑的灯盏,小脸煞白如纸。
    江迷雾和苏渺渺的眼眶瞬间红了,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们。
    “师……师尊……”苏渺渺的声音细得像要断了,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,下一秒就“哇”地一声哭出来。
    她跌跌撞撞地爬到供桌前,小手死死扒著桌沿,仰著满是泪痕的小脸,望著那盏黑灯,“你怎么不亮了……师尊你醒醒啊……”
    “不会的……不会的,师尊说过会回来的......”江迷雾的声音带著哭腔,用力摇头。
    萧星尘“噗通”一声重重跪在地上,膝行到供桌前,他死死盯著那盏灯,肩膀剧烈地耸动著,哭得喘不上气,像是有块巨石压在胸口。
    “怪我……都怪我,是我害死了师尊。”他用力捶打著自己的丹田,声音破碎不堪,“要不是为了给我找体修功法,师尊根本不会冒险进入灵墟秘境。
    我就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,还连累师尊……”他將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,自卑和痛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。
    “別人都能修炼,为什么就我不能修炼,师尊,我不要修炼了,我只要你回来......”他的声音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呜咽。
    “不!怪我!”鹿闻声一把抓住萧星尘的手,不让他再自虐,自己的眼泪却先掉了下来,“是我没用,我没给师尊炼出更好的武器,要是我能多炼些爆灵雷,要是我能炼出核弹……如果我再厉害一点……”
    他哽咽著,再也说不下去,脑海里全是师尊温柔地夸他是“炼器小天才”,宠溺地揉他的头髮,笑著亲他脸蛋的画面。
    师尊毫不吝嗇的鼓励“你未来一定能炼製出宝器、灵器甚至是道器,仙器和神器也不是不可能”言犹在耳。
    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关爱。
    可现在……
    “师尊,徒儿辜负了您的信任,是我太没用了……”
    “怪我,都怪我。”郁仙整张小脸早已被泪水浸透,她坐在地上,小小的肩膀不住地颤抖。
    “都是我炼製的丹药不够好,要是我能炼製出更好的丹药,师尊吃下去就没事了……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    她想起师尊信任的眼神,想起师尊在她被药仙谷欺负时挺身而出的身影,想起师尊为了给她报仇专门针对药仙谷,运筹帷幄的样子。
    师尊是这个世界上,唯一一个给她满满关爱的人。
    会给她买新衣服,会让她吃的饱饱的,会记得她的生辰,会为她做独一无二的生日蛋糕。
    郁仙抱住膝盖,把脸埋进去,哭声像被堵住的风箱,每一声都带著抽气的颤抖。
    “师尊,仙儿好想你,你不要有事好不好?求求你快回来……仙儿再也不偷懒了,我一定努力炼丹,炼好多好多最好的丹药给师尊……”
    苏渺渺哭得最凶,她趴在供桌上,小手拍打著冰冷的桌面:“师尊说过,渺渺的祝福最灵验,可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祝福了师尊,灯还是灭了……”
    她猛地捶打自己的头,“是渺渺没用,我不是福星,我是灾星,师尊你不要走,渺渺会听话的……呜呜呜……师尊……渺渺要师尊……”
    江迷雾用力抹了一把眼泪,声音沙哑却带著倔强:“师兄、师姐和小师妹,你们至少都能为师尊做些事,炼器、炼丹、祝福,我有什么?”
    “师尊说我是天生剑骨,未来一定能成为剑修,可我学了这么久,却什么也帮不上,师尊在最危险的时候,我这把剑一点用都没有,都是我的错!”
    五个孩子的哭声,在这供奉著宗门歷代灵魂寂灭之所的大殿內,刮擦著冰冷的空气。
    他们或跪伏、或瘫坐、或蜷缩在供桌下,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,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著绝望,他们想不通,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尊,怎么就这样消失了?
    虞青焰找到魂灯殿时,殿门大敞著,冷风灌进去,吹动著无数盏早已熄灭的灯芯。
    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殿门口,逆著外面泄入的些许天光,目光扫过殿內昏幽的光线和哭得几乎脱力的五个孩子,最终定格在云见月的魂灯上。
    殿內的哭声仿佛瞬间被拉远、模糊,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盏漆黑的灯,以及灯芯上那一缕將散未散的刺目的青烟。
    他见过太多死亡,血腥战场也好,道消身殞也罢,不过是天道循环,寻常至极。
    可此刻,那双总是含著几分慵懒、几分不羈、几分对万事漠然的桃眼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碎裂了。
    不是瞬间的剧痛,而是心臟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,骤然缩紧,闷得无法呼吸。
    指节在袖中收紧,捏出一片骇人的白。
    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纷乱的碎片。
    “仙儿,心中之恨,唯有亲手了结,方得痛快;去,杀了她,用她的血,洗刷你过往的委屈。”
    “阿雾,此剑甚好,快如惊鸿,准若星落,狠似雷霆,当得起剑鸣惊风,为师愿叫它:一剑定乾坤。”
    “星尘,为师愿你:俯仰无愧天地,行止无愧於心。你要记住,绕的是弯路,避的是陷阱,最终要走的,仍是你自己的道。”
    她负手而立,白衣胜雪,风拂动她的衣袂,清冷孤傲地站在山门前;
    她抱著苏渺渺讲故事时垂落的温柔眼睫;
    她上早课时一本正经胡诌八道、把孩子们唬得一愣一愣时嘴角强压的笑意;
    她每每被他招惹烦了,丟过来那嫌弃又无奈的一记白眼;
    甚至是在她有事相求时,那故作平静却总在眼底闪烁如星光的狡黠。
    还有她离开前,那郑重其事的託付:“孩子们,就交给你了。”
    那些他曾觉得寻常的点点滴滴,此刻变得无比清晰,反覆冲刷著他的神经。
    一切的一切,都在提醒著他,那个鲜活的人,可能真的……不在了。
    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压下喉头莫名涌上的那股滯涩感。
    他一向带笑的桃眼里,此刻沉寂如深潭,翻涌著复杂难辨的情绪。
    他一步步,极其缓慢却坚定地走进昏暗的魂灯殿。
    苏渺渺抬起头,小脸哭得皱成一团,睫毛上还掛著沉重的泪珠。
    看到虞青焰的瞬间,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,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,一把抱住他的腿,哭声悽厉而绝望:
    “虞叔叔,师尊的灯灭了,你快救救她,你那么厉害,一定有办法把师尊救回来对不对?我要师尊回来,呜呜呜......”
    她的哭声又响又急,撕扯著人的心肺。
    其他四个孩子也抬起头,一双双红肿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却没有再哭出声。
    他们望著他,那眼神里有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。
    这个总是吊儿郎当、却强大得不像话的虞叔叔,一定有办法的,对吧?
    虞青焰袖中的手指,握得更紧,那繚绕在熄灭魂灯上的最后一线青烟,无声无息地散尽在昏暗的空气里。
    他看著脚下哭到崩溃的苏渺渺,再抬眼看向另外四个孩子盈满绝望与最后希冀的目光,桃眼里某种沉甸甸的东西,彻底沉淀了下来。
    他弯腰,轻轻拍了拍苏渺渺的背,然后一步步,走向那盏熄灭的魂灯。
    殿內只剩下孩子们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。
    他伸出手指,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灯盏,甚至捻起一点灯芯的灰烬在指尖摩挲。
    他的眼神不再是悲痛,而是变得锐利、专注,充满了审视的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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